“阿宝十岁,邻居蓓蒂六岁,从假三层爬上屋顶,瓦片温热,眼里是半个卢湾区。蓓蒂拉紧阿宝,小身体靠紧,头发飞舞,东南风一劲,听见黄浦江船鸣,圆号宽广的嗡嗡声,抚慰少年人胸怀。”这是金宇澄笔下的上海。在一次采访中金宇澄谈到自己为什么写《繁花》这本书,他说有一天傍晚他去静安寺菜市场买菜,看到一位很多年前附近有名的大美女在卖小孩儿穿的衣服,步履蹒跚,这一幕让他感受到了时间的力量,过去的种种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,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知道这么多事情,应该记下来。他觉得记录可能是文学最大的价值所在,让很多宝贵的东西流淌在文字中。
《繁花》回归了新文化运动之前中国古典话本小说的传统,采用自然主义的写法,使用了很多上海本地的常用方言和被遗弃的“鸳鸯蝴蝶派”词汇,语言有一种独特的韵味,记录了上海从建国初期到文革再到改革开放几十年来的社会变迁,和最近很火的一部电视剧《人世间》很像,都是通过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撑起宏大的历史叙事。电视剧我只看了几集,但就被深深吸引,有一组蒙太奇镜头讲的是家家户户过年时候的画面。镜头在窗户外面,隔着玻璃和窗花,家里条件好点儿的有电视机,差点儿的在听收音机,人们坐在炕头上吃着年夜饭,不时还响起烟花爆竹声,让人不禁想起如果时间停留在这些时刻该有多好。
小时候寒假里我基本都会去姥姥家住一段日子,那时候平房里还没有暖气,烧的是蜂窝煤炉子,经常拿着粉条、地瓜片和哥哥姐姐们在上面烤着吃,晚上睡觉也是在大炕上。白天做饭炕头已经烧热了,但半夜会凉,所以为了保暖,人们会往点滴的瓶子里灌上热水放被窝里,每人一个。还有一只很聪明的大黄猫叫“球球”,晚上回来会用爪子敲窗户上的搭扣,敲到人们起来给它开门为止,进屋后就会到炕上选个地儿蹲下睡觉,每次我都很期待它能蹲在我身边。一晃二十来年过去了,如今很多事情都成为了回忆。人生百年常在醉,算来三万六千场。
浮生若梦,希望最近在那趟失事飞机中的人们正如《繁花》里失踪的蓓蒂,和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绍兴阿婆一起化成蝴蝶飞到了另一个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