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方的三月方才下过几场淅淅沥沥的雨,勉强赶走了雾霾天,吹来几阵略带温和的东风,春天就算正式来了。原来稍显突兀的干草地已经稀疏地露出嫩绿色,公园里随处可见的柳树也冒出新芽、换了新装。刚过去的周末,照例经过那个熟悉的路口,偶然看到角落里的蒲公英也跟着开出黄色的小花,星星点点地地散落其间,说不上妖艳,更不能说耀眼,只是这个情景似曾相识,以至我突然站住,驻足许久。我知道,我是想念故乡了。
因为疫情,响应国家和公司号召减少不必要的人员流动和留京过年,掐指一算,我已经有两年多没回老家了。大致身边的人们都和我一样,只顾行走匆匆,许久没有停留下来,更不会留意这角落里的孤单身影。
我仍然记得,故乡的山涧、田野和草地,每到初春都有开着黄色小花的蒲公英。少有人会注意到春天的蒲公英花,偏于一隅,淡黄其间,但那却是我儿时最难忘的记忆。老家的春天罕有不下雨的时候,一旦雨停,同龄的玩伴们便挨家挨户敲门结伴出来,踩着湿漉漉的山间小道,追逐打闹嬉戏游玩。小时候的我们身材矮小,最爱采摘蒲公英的小花,河道山间,总能看到它们孤独绽放的身影。放眼望去,有时候是成片的深黄坐落在青翠的草丛间,有时候是偶遇的星星点点,生长在周遭山林或岩石上,亭亭玉立,随风摇曳。被花茎坚强擎着的花蕾,含苞待放、惹人怜悯。小时候的我们无知无畏,只觉得蒲公英花颜色灿烂,长得矮小,俯身就是。运气好的时候,还能摘一些樱花、杜鹃配在一起,攒成一团,回到家找个瓶子插养起来。总想让这一抹抹山间灿烂的颜色,能一直在家中闪耀下去,留在身边。
时至今日,虽学习工作在他乡,但每次看到路边草地或者角落里散布的其貌不扬的蒲公英,脑海里就浮现出儿时奔跑玩闹的画面,历历在目,不自觉怀念起故乡来。虽然远离故乡,但是在交通和通信如此便利的现在,只是单纯的思念倒不至于让我驻足失落起来,但蒲公英带给我的,更多的是另一种思念和惆怅。
设若我便是那株蒲公英,用弱小的身躯扛过了冬夜的严寒,在春风细雨时破土而出,身披绿装,开放花朵,绽放夺目,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也依然能够挺拔自然,无所畏惧,伴随着秋日旋律,我渐渐只剩满头银发和娇弱身躯,最终在风中送走种子,一并带走这一轮回的记忆。细想之下,这俨然便是人的一生。
故乡是人间火光,难免让人驻足回望。我愿像蒲公英一样,不急不躁,不悲不喜,享受风和雨,容忍光和暗,安静地生长,安详地老去,纵有千帆过尽,我仍恪守这孤独的美丽。